近年来,各地争相发展新经济、拥抱新产业,加快新旧动能转换,促进经济转型升级。但一些地区盲目跟风发展新兴产业,致使部分新兴产业出现投资过热苗头和产能过剩隐患。
在十几年前光伏第一轮投资的最高峰时期,几乎所有省市把光伏产业作为主导产业和产业结构调整的重点,全行业严重依赖补贴政策和金融信贷支撑,导致一遇政策变动就不堪一击,“531新政”后的行业震荡就是例证。光伏行业投资的“大跃进”,是行业十几年间两轮震荡、几起几落的主要诱因,也是阻碍光伏行业创新发展的因素之一。
光伏行业并非个案,其他一些新兴产业投资“虚火”同样明显。以新能源汽车产业为例,记者梳理公开资料发现,目前新能源汽车投资已覆盖内地所有省份,上百个城市有新能源汽车项目落地,呈遍地开花之势。
在芯片项目上,目前国内20多个城市有芯片产业项目布局。据国内知名市场研究机构前瞻产业研究院发布的《2018-2023年中国产业园区规划布局与运营管理分析报告》统计,截至今年2月,全国共有65个机器人产业园在建或已建成,有些欠发达、产业基础不强的县也在布局机器人产业园。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说,发展新兴产业不可能一蹴而就,要避免“揠苗助长”式地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不计条件盲目发展新兴产业,只会干扰正常的经济发展,导致企业罹患“政策依赖症”和低端产能过剩。
“在地方政府热火朝天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时候,要警惕将其演变成新一轮重复建设。”林伯强说,发展新兴产业要注重形成中央与地方相结合的战略性新兴产业规划体系,加强中央与地方、地方与地方的规划衔接,严格进行功能分工,加强新兴产业的整体布局和区域协同发展。
记者调研发现,如果照着“老套路”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即政府大招商拉大项目、给大优惠争大投资,企业遇困难政府“大输血”,以行政手段代替市场决策,只会造成新兴产业畸形发展,让政府背上不该背的包袱。
几年前江西旭阳雷迪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因扩张过快负债20多亿元,其中包括当地政府通过委贷、担保等形式提供的15亿元债务。今年6月,这家企业数百名被欠薪员工集体上访,地方政府再次出手帮扶,承诺将辖区内光伏扶贫的项目交由这家企业,以保证企业能正常支付员工欠薪。一位处置这起上访事件的负责人说:“这家企业就像玻璃人,我们得小心翼翼捧着,不敢让它碎了。”
江西省工信委新兴产业处主任科员徐慧总结赛维LDK太阳能高科技有限公司从行业龙头到破产重组的发展历程说,企业曾主动申请破产而不得,重组一拖再拖,“政府越帮越忙、越帮越累。”
在新能源汽车、机器人等新兴产业中,行政干预过度、地方保护主义苗头初显。一些地方为了做大本地区的新能源汽车产业,设定具有明显地方保护色彩的准入门槛、技术标准、政策补贴等。有专家指出,宏观产业政策制定权在中央,但各地从地方发展或政绩考虑积极制定地方的产业政策,建议加快探索在“多层级干预”的环境下,适应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律的政府调控方式。
不少地方政府官员和企业认为,防止新兴产业走“过山车”式的发展路径,还需建立起与新兴产业发展相匹配的金融创新体系。“日子好过的时候,银行都是抢着给光伏企业借钱,有些还是信用贷款。一有风吹草动,银行马上抽离资金。2013年光伏行业就有过惨痛教训。”旭阳雷迪董事长范磊说。
与互联网经济的商业模式创新不同,战略性新兴产业从根本上有赖于技术和工艺的创新。近年来,我国光伏、机器人、新能源汽车等新兴产业规模持续做大,但一些产业技术明显存在软肋,部分企业出现“高端产业低端化”隐患。
江西瑞安新能源有限公司技术总监孙杰说,国内光伏企业早期的设备工艺都是进口的,直至今天,核心技术和前沿设备仍然掌握在国外。“以前国外赚我们硅料的钱,现在国外赚我们设备的钱。”
由于缺乏核心技术,我国一些新兴产业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优势,甚至面临“边缘化”风险。中国机器人产业联盟近期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工业机器人市场中,国产机器人销售3.78万台,同比增长29.8%,外资生产的机器人销售10.3万台,同比增速71.9%,外资机器人在国内市场的比重比上年提高5.9个百分点。
记者在参加中国企业500强论坛·工业强基分论坛时,从国家制造强国建设战略咨询委员会委员屈贤明处了解到,减速机、伺服电动机、控制器等核心零部件占了我国机器人生产成本的70%,而这些零部件不少是进口的。“利润都被他们赚去了。战略性新兴产业要变强,基础一是核心零部件元器件,二是关键材料,三是包括标准质量、检测认证在内的技术基础。”
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专家委员会名誉主任朱森第认为,我国之所以能够在通信设备、高铁、核电等领域实现快速增长,很重要的一个经验就是聚焦核心技术,持之以恒地开展研发攻关。解决技术不强、基础不牢的问题,仅靠一两家企业难以成气候,要有若干个企业一起,建设一批基础零部件基础工业的产业集聚区,加快技术积累和共享进程。